我很庆幸自己是在西藏学会的开车。 

以前多少对开车有些畏惧，担心自己成为马路杀手，纠结中错过了上学考驾照的机会。工作后不得不挤时间花大价钱再考，各种折腾下，2015年自己总算拿到了驾照，图方便还只考了C2，只能开自动挡了。 

拿到驾照后我辗转深圳、广州、上海、北京工作，每天看路上堵成一锅粥，自己那会儿年轻且单身，用车需求不大，加上这几个城市车牌价格过于昂贵，于是一直没摸过车。直到2021年5月，我从北京搬到拉萨工作，为了能在西藏玩得更痛快，下定决心一定要学会开车。 

初次摸车 

2021年9月底，懂车的朋友陪我在拉萨二手车市场挑了一辆国产套壳的SUV，六万块。和朋友一块开过来买车，买好了自己却开不回去，最后还是电话请同事来帮忙开回去停好。 

几天后就是国庆假期，和朋友们开着这辆车去了日喀则、山南，途中在大家的鼓励下，自己战战兢兢坐上了驾驶位，结果不到两公里就把车开进了沟里，费了好大的劲才脱困，于是被大家赶了下去，那一趟再没摸过方向盘。 

自己并没有气馁，一直积极寻找合适的陪练。十月下旬某天，邻居到我家串门，闲来无事就带我出门练车。本来只是在郊区空旷的道路上开一开，开着开着就穿过了一个隧道、上了桥、过了拉萨河，来到了车多路窄的闹市区，自己有些心慌，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开，不顾身后催促的喇叭。当时想着赶紧出城别给其他人添堵，于是一直往西开，不知不觉出了城、上了109国道，周围满是大货车，倒也渐渐心安，找到了手感脚感，就这么一直开到了羊八井，离开国道后甚至还开了一段狭窄乡道和盘山路，回程第一次上高速就开到110码。当天一共开了两百公里，自己第一次体验到开车的快感，兴奋不已，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之后邻居又带我练了两次短途，第四天我就一个人开车出门了，胆子也大了不少，想着反正就六万块的小破车，保险充足，怎么着也不心疼。拉萨城市小，一脚油就能出城，于是每个周末和假期都开车在外面疯玩，由此开启了女司机进击之路。 

在久乌拉山口遥望珠峰

女司机进击之路 

大概是藏区比较锻炼车技，拉萨的朋友很多都是开车好手，看我这样也很乐意带我练，于是自己练车的过程绝对称得上循序渐进。从城市到郊区，从国道到县乡道，从铺装路面到非铺装路面，倒车、超车、手动挡和四驱功能，都有不同的朋友带着我慢慢练习，而我的技术也在各种道路的实践中飞速进步。 

那段时间自己还一头扎进汽车理论不能自拔，坚持理论实践两手抓，从发动机到变速箱，从底盘到轮胎，自己头头是道，惊叹于行星齿轮组的精妙，熟悉经典越野车的各种品牌和型号，看到喜欢的越野车就两眼放光，虽然到现在也没真正开过几辆硬派越野。 

说来惭愧，此前自己多少还有些对女司机的刻板印象，也因此影响了自己考驾照。而当我学会开车之后，才深感这样的刻板印象有多严重。 

在藏东小县城里，我带着男性朋友从一个狭窄逼仄的地库出来，保安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说女司机厉害啊，听着像是表扬，却令人不舒服；另一次在山路上，我需要等后车倒了再跟着倒，没想到指挥的人直接对后车说前面是女司机，你让一让，实在没忍住跟这人杠了几句。我身边也有不少女性朋友，虽然有驾照，但仍旧不会开车，和曾经的自己一样，很难说不是受这种刻板印象影响。 

而实际情况是，女司机的驾驶习惯更好，出事故的概率也较男性低得多。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发布的数据，交通肇事近95%的被告人为男性。男性驾驶人平均万人发案率为2.20，而女性这一数据是0.25，男性驾驶人是女性的8.8倍。 

在一档交通普法栏目《谭谈交通》中，也有人提出为什么节目很少抓女司机，身为交警的谭乔回答说，因为女司机开车更小心更守法。 

珠峰路的弯

掌握方向盘，像是掌握了全世界 

2020年，56岁的苏敏决定离家出走，她开着一辆不起眼的小轿车，离开丈夫和孩子，开始了她的自驾之旅，从此天地宽广。苏敏的经历激励了很多女性，包括当时还不会开车的我。 

现在回头来看，也许我能更好地理解开车对苏敏的意义。除了可以显著扩大生活的半径外，我还很喜欢开车带来的掌控感，方向盘在自己手里，像是掌握着全世界，一人一车，一往无前，去哪儿都自己说了算。 

2022年元旦假期，学车仅两个月，自己便和朋友自驾去了珠峰大本营，珠峰路108拐，是练习过弯的绝佳之选，回程途经普莫雍错，冰蓝色的大湖在路边徐徐展开，心都忍不住飞起来；之后的春节假期，自己开车走了藏东小环线，相较318国道的鼎鼎大名，西藏段的317国道显得有些寂寥，或许是因此养护没那么及时，路面冰雪覆盖严重，于是一口气开了几百公里的冰雪路，在一个长长的大下坡处车辆打滑，好在撞上护栏前停了下来，回了一下神，继续往前开。 

在西藏工作的一年半里，我开着自己六万块的小破车去到了天上的孜珠寺，在一片乱石中靠指南针和车辙开进了40冰川，沿着单车道悬崖开到了库拉岗日，翻过了号称川藏第一险的夏贡拉山，路过无数海拔五千米以上的垭口，创下了一个月里程1.2万公里的记录。 

自己长途行车多是和同伴一起，但也经常一个人开很长很长的车。我早上一般不太起得来，晚上却总是在赶路。有时会遇见温柔的晚霞，缠缠绵绵很久才消散，偶尔狂风暴雨，雨像墙一样压过来，更多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只有傍晚坠入黑夜前的遥远和漠然。这时候路上总是没什么车，我一个人沉默地握着方向盘从暮色驶入黑暗，仿佛有一种豪迈的孤独。 

正如前文所说，我很庆幸自己是在西藏学会的开车，充分感受到了开车的乐趣。蜿蜒的道路如纤细的绸带，串联起无数的美景，我手里的方向盘，给自己无穷无尽的远方。

翻越川藏第一险夏贡拉山

国道317的冰雪

开往40冰川的路，准确地说只能叫车辙

青藏线上的便道，在这里边开车边拍照磕了一次底盘

注：本文已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微信公众号及作者个人微信公众号“车车爱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