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自己毕业旅行路过飞来寺,在守望6740青旅住了三天,每天早上只要坐起身就可以从窗户看到梅里雪山群峰,没有卡瓦格博我就倒下去继续睡,对比其他游客需要大早上穿得严严实实整整齐齐跑来观景台碰运气,住在青旅真是便宜又方便。
三天后有些无聊,于是把登山包留在青旅,自己背着小包往南,边走边搭车,去看看传说中的茨中教堂。没想到刚走出几百米搭上一个进藏的车,我直接跟车往北走了,就这样,和十多年前的茨中失之交臂。
我已经忘记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茨中了,只记得那里有一座漂亮的天主教堂和法国传教士带来的葡萄酒,在一百年前的川滇藏边,在遥远的澜沧江畔,这一切显得神秘又浪漫。
十一年后,2023年的端午假期,我从怒江州贡山县搭车翻过碧罗雪山,终于来到了澜沧江边的小村庄——茨中,今隶属于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
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上半叶,中国西北与西南区域活跃着不少外籍探险家、动植物学家等,包括大名鼎鼎的斯文赫定、洛克等人。而几乎同时,还有一批默默无闻的外国传教士,在大横断山区一带开始了传教活动,尤其是三江并流的腹地,这是今天很多国人闻所未闻且依旧不便抵达的地方,这些传教士的艰难可想而知。他们往往死在当地,被埋在云南或者四川,死后也并不被人记得。
从目前看,传教士们在滇西北主要活动于澜沧江流域,盐井的天主教堂是目前全西藏唯一一座天主教堂,我想也许是相比之下澜沧江自然条件更优越一些,气候温和,地质更稳定,交通更便利。但也有部分传教士翻过碧罗雪山前往怒江流域传教,甚至还有人去了独龙江,真是难以想象一百年前独龙江他们是如何进去的,是以这一带几条江边都有大量教堂。
作为传统藏传佛教的地盘,当时藏区地方政权与中央若即若离,又赶上清政府与民国交替,局势可谓风云诡谲,各种冲突便不足为奇。
1905年,当地群众焚毁了澜沧江、怒江沿岸数所教堂,原茨菇教堂被毁,法国多名传教士遇难,这便是著名的维西教案。经清政府和法国谈判,教会获得赔款,并在附近的茨中村重新修建了教堂,即今天的茨中天主教堂(其实这一段史料极有意思,民族的、宗教的、政治的、地理的、人文的,都在这一片区域交汇,又恰逢那动荡的时代,想想都太精彩,但自己阅读量太小,怕谬误不敢多写,还是要多读书才行。)
自己第一眼看到茨中教堂,由衷赞美,实在是太漂亮了!教堂主体为石头砌成,正面为钟楼,顶上则是中式的亭子,木质飞檐,亭子顶端有十字架,整体简洁和谐,典雅又庄重,真正称得上融汇中西。窗户花纹主要为中式梅兰竹菊松等,虽历经百年,但仍看得出精致优美,还有岁月赋予的沧桑感。内部是礼拜堂,庄严肃穆,可惜现在只开放一层,无缘再上层楼,终究还是来晚了。
教堂门前是一片玫瑰蜜葡萄园,是当初法国传教士带来的种子,他们还带来了葡萄酒酿造技术,现在茨中家家都酿酒。而整个澜沧江流域,上至盐井,下到维西,都出产葡萄酒。我喝了一口,觉得有些涩,土鳖如我不懂葡萄酒,尝不出口感怎么样,但就为这葡萄酒背后跨越时代、宗教、种族与国度的沧桑和浪漫,已经足够醉人了。
无独有偶,在不远处的大理宾川县,1904年(具体年份说法不一,但大致为这一时间段),同样来自法国的传教士在这里种下了国内第一棵咖啡树,这便是云南小粒咖啡的起源,这个村子也因此有了一个很别致的名字——朱苦拉。
红酒与咖啡,两样看似时髦洋气的大城市时尚单品,就这样在西南边陲小村庄生根发芽,背后多少风云际会,历史苍茫,令人感慨万千。
我沿着小路拐进茨中教堂侧面,也是大大的葡萄园,葡萄正在成熟,果子碧绿可爱。侧边有一棵枇杷树,几个本地嬢嬢在树下休息纳凉。园子里还有两株高大的蓝桉树和月桂树,树下长眠着伍许冬神父,墓碑上写着他出生于法兰西国,死于1930年。
就像豆瓣上一位友邻写到,“我对天主教和传教士没什么偏爱和执念,只是觉得,这些对信仰有偏爱和执念的曾经鲜活的个体,远涉重洋,魂寄异乡。还是值得我们用短短的篇幅,对他们表示一个小小的执念性的敬意!”——来自豆瓣友邻参同契philippe
即使早已无法传教,百年前这些传教士的努力并没有被湮没。我在茨中搭了好几段车,既有跑运输的小货车,也有跑短途客运的私家车,有傈僳族,也有藏族,有信奉藏传佛教的,也有信奉天主教的,货车司机热心地告诉我小维西也有一座天主教堂,第二天路过时小巴车司机特意停下让我看了一眼这个教堂。
离得有些远,我努力辨认出小维西教堂的中式飞檐,以及小小的十字架,教堂身后就是澜沧江,江水平静宽阔,一如既往。
2023.8.7 于成都
茨中教堂侧面
已有百年历史的玫瑰蜜葡萄园
园中的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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