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阴沉的冬日下午，我们驱车来到石门乡，乡村街道坡度大且窄，小摊贩占着道做生意，行人来来往往，被堵住的汽车喇叭此起彼伏，经过各种艰难的错车，最终还是未能抵达导航给的地点：石门坎伯格理足球场。 

我们把车停在一处老房子前面，沿着石板路前行，很快走到石门小学，没有任何标志，只好自己探索。很快在小学背后发现了废弃的游泳池，石碑上介绍游泳池由伯格理先生建于1912年，附近有一株高大的古树，由伯格理1910年回英国休假带回，再往下走是小小的足球场，这是当年伯格理带领足球爱好者进行义务劳动若干年平整出的足球场，大概也是中国西南地区第一块足球场。离这个废弃的足球场不远处，是石门小学崭新漂亮的标准足球场。 

简介上写着石门小学始建于1905年，正是这一年，英国人伯格理来到了石门坎，他的一生从此与石门坎绑在了一起，而石门坎也因他在近代史上占据一席之地。

2023年6月自己在滇西北一带旅行，探访了早在旅行名单上的茨中教堂，多年前自己也在盐井看到了西藏唯一一座天主教堂，但当时并没有深入。直到这次旅行，自己在澜沧江、怒江、独龙江流域看到大量风格各异的教堂，与当地人随意聊天，才深觉一百年前这段历史的独特与精彩，伯格理与石门坎，也是在这个时候进入到我的视野。 

石门坎今属贵州省毕节市威宁县，但离云南昭通更近，驾车仅需四十分钟。昭通为川滇黔三省交界处的交通要冲，伯格理1887年来到中国，主要在昭通、彝族凉山等地活动。当时正值清末民初，政局混乱，地方割据纷纷，中央政府对偏远地区有心无力，少数民族地区尤甚。贵州历来穷山恶水，当地苗族文化与生产水平极为低下，甚至没有自己的文字。 

伯格理及后继者在石门坎建起了西南地区第一所苗汉双语学校、平民医院、孤儿院、麻风病院，修建了游泳池、足球场，办起了一年一度的运动会。伯格理还连同当地苗、汉知识分子，用拉丁字母和本地图案符号创造了苗文，今称为“伯格理苗文”。有意思的是，当时活跃在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的传教士纷纷为少数民族创造文字，除了苗文，还有傈僳文、景颇文、怒文、拉祜文等，这些文字至今仍有部分当地人在使用。 

1929年，曾就读于石门坎光华小学的吴性纯获得华西协合大学医学博士学位，是苗族第一个医学博士学位获得者。而伯格理，则在1915年因照料病人染上伤寒，不治身亡，长眠在了石门坎，时年51岁。 

伯格理的墓在石门坎的小山坡上，山下便是教堂。我们从教堂附近的民居绕上了山，墓碑上用汉字刻着“大英国伯牧师格理之墓”，两侧有几副对联，“牧师真是中邦良友，博士诚为上帝忠臣”，顶上则安放有十字架，上书“返故乡”，墓碑上还另有英文拉丁文若干。另一侧是高志华牧师的墓碑，两座墓前均有一束满天星和新鲜的桔子，当时很后悔自己没带什么东西，哪怕是一块巧克力也好。 

石门坎在伯格理的影响下成为当时的文化高地，识字率甚至一度高过附近的汉族地区，而后因各种原因又归于沉寂。在检索相关信息时，我在网上看到一则自己尚无法证实或证伪的消息：八十年代的一项调查显示，当时石门坎儿童失学率达到88%，文盲率80%，因贫困接受救济的家庭比例达到98%，石门坎重新被边缘化。 

如今石门小学的简介上，除了提到其始建于1905年，并没有任何地方提到伯格理。小学背后，伯格理一百多年前从英国带回来栽下的树，已亭亭如盖矣。 

2024.1.24 于成都

伯格理墓

伯格理墓

高志华墓

伯格理、高志华墓简介

建于1912年的游泳池

伯格理足球场

1910年伯格理从英国带回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