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我而言，冬至总是比较特别的。尽管这并不是北半球最冷的一天，但过了这天，日照一天天变长，人仿佛有了盼头，又能勉强活下去苟延残喘熬过漫长的冬天。

冬天的拉萨大约会超出很多人的想象，日光城在这个季节才更名副其实。正午时分太阳暖洋洋，人也晒得懒洋洋，可以只着短袖，和北方裹着大羽绒服仍然无法在室外长待形成鲜明对比。太阳下山后温度骤降，此时在家着睡袍偎着火炉，烤着各种食物，油盐滋滋作响，会很有耐心地边烤边吃，食物也似乎美味了许多，兴致来了喝几瓶小酒，就着火光，就想起“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来，偶尔读几页书弹几首曲子，冬天的光阴就这样被自己慵懒虚度过去。

现在早起上班往往天还黑着，会看到圆圆的月亮，清冷得很。下班则温度适宜，就沿着拉萨河漫步回去。冬天的拉萨河一改夏日的浑浊，一天天地碧绿起来，水色如玉。前来越冬的水鸟也多了很多，成群结队在桥下等着路人投喂。偶尔有几只飞起来，姿态轻盈优美，我总是喜欢看它们飞翔的样子，想象着无尽的风和自由。

某天下班看到院子里一地落叶有些杂乱，正扫着，一阵风起，呼啦啦从附近树上吹过来一堆柳叶，打着旋儿掉落，摇摇欲坠的葡萄叶海棠叶也趁机落下几片，红红的小海棠果满地乱滚，院子重又杂乱起来。我捏着扫帚站在风里，有些呆，日色将暮，天边还残留淡淡的粉，星星开始闪烁，一种悠远的寂寥将自己包围，有些伤感，却也说不出为什么。

小院不过方寸，种着些花花草草，看它们在夏天绿意盎然，结出葡萄，开出花朵。葡萄慢慢从绿变紫，一颗颗进了自己的肚子，葡萄叶由绿转黄，轻轻一碰就掉下来。月季仍旧一茬一茬地开，只是叶子也渐渐枯了，剩下几朵开到一半的花苞，木槿早已不再开花，格桑花也慢慢谢了。在拉萨已经待了半年，忽然风起，才真切意识到季节的更替，意识到物候这个词语，就在自己的院子里，一天一天地发生着。

从北上广深到拉萨，有时会想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我现在拥有一个院子，种着自己喜欢的植物，备着宠物零食，几家邻居的猫猫狗狗时常来我这里串门打架要东西吃。我还有一个火炉，学会了劈柴生火，捡木头捡牛粪，邻居每天晚上来我家烤火烤食物，我们看着跳动的火苗，喝着酒，或聊天或沉默，就这样度过寒冷的冬夜。偶尔睡前灭掉一切灯光火烛，走到院子里抬头看月亮，清亮的月光会洒满整个院子。有一天睡到凌晨，爬起来看天上清晰又遥远的猎户座，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我好像得到了很多，又好像一无所有。

2021.12.24 于拉萨